康有為以三世進化說的觀點,雜揉佛學、先秦諸子學與近代西方思潮,重新詮釋儒學;並進一步建立一個鎔鑄於西方近代民主、科學、資本主義生產力、與康氏新儒學理念的新社會:大同世界。本文從進化觀切入,分析康有為的大同思想,並以此探討康有為對儒學的理解、實踐與特徵。 康氏將「仁」視為儒學的核心理念,他提倡蘊含平等與互助之意的「仁」,旨在批判社會達爾文主義。他指出,歷史的進化是基於互助式的競爭;再者,他從「仁」與「進步」的兩個面向,檢視現存經濟、政治、社會層面的制度與規範,進一步批判依據自由市場、君主制、家族制與主權國家。最終,他在《大同書》中完成「仁政」,將井田制與天下秩序結合,建立一個政治完善,經濟平等,思想自由的新世界。康氏並以「仁」整合各家思想,在「仁」的歷史觀下,康氏統合各家學說,成為一個完整、相容的思想體系。其中,儒學擔任引領世界走向大同的任務,大同說正是康有為保教的主要原因。 康有為相信,經由智識的積累、科學、科技的發展與制度的變革,可擴充人性中的「仁」,由此,歷史會逐步進化,實現大同世界。受進化觀的影響,康有為對天人、人我、禮義、理慾的關係與宇宙的組成,有不同於傳統的解釋。他認為「天」是實際發生的自然法則,而非道德性、超越性的存在,慾望是自然法則的一部分,康氏並以此提出新的秩序方案,重構政治與社會制度。同時,在進化觀的影響下,康氏特別強調思想要能解決時代的問題,且因政治、社會條件會隨歷史進化而變化,在不同的歷史階段,需有不同的思想指導。由此,他提出「義理無定」的說法,並將「中庸」解釋為適宜的意思,強調思想需配合客觀條件的情況。 在進化的序列上,儒學對康有為而言,如同通往大同世界的舟車、橋梁,是邁向下個歷史階段的「歷史工具」。這意謂著,其一,儒學並非本身具有神聖性,而是以「有效」作為基準,儒學之價值與作用,端視其能否解決時代問題與幫助歷史進化;再者,儒學的存在有時間、空間的限制與侷限性,當倫理規範或社會條件改變,儒學已無力解決時代的問題,則是儒學邁入終點之時。因此,康有為雖意圖保存、抬高孔子思想,但他因以功效與歷史工具的角度論述儒學的正當性與優越性,無意間卻消解了儒學的神聖性,反造成打擊儒學傳統的歷史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