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您的圖書館登入
IP:3.145.154.180
  • 學位論文

施洗國家:奧古斯丁神學政治觀詮釋

指導教授 : 陳思賢

摘要


大體而言,促成參政作為信仰實踐方式的要件有二:外在環境的允許,以及內在信仰的支持。就外在環境來說,在君士坦丁之前,基督徒參與政治的客觀環境雖然不是不存在,但卻隨時必需面對教難的挑戰,自德西烏至戴克里先的歷史發展,更是逐步壓縮,乃至消滅了基督徒參與政治的可能性。在此情況之下,此時教父們論及政治之處,多半是以「服從」為主軸,一方面要求信徒服從上帝所設立的權柄,另一方面也向世間權柄表明基督教的無害,訴求對象是作為被統治者的信徒,而其目的則是向統治者輸誠;但在君士坦丁之後,政教關係卻得到了一個根本的翻轉,以往迫害教會的帝國政府,如今自願成為教會的保護者,而教會的視角也因此發生了轉換,由過往的仰視,轉而成為平視(如優西比烏),甚至是俯視(如安布羅斯),在奧古斯丁的論政之作中,我們也可以發現教會以往對於信徒「服從」的呼籲,現今轉而成為對君王、臣子的訴求,教會政治地位的提升,直接反映在其發言對象的轉變之上。 然而,在另一方面,外在環境的允許,卻也不是導致參政成為信仰實踐方式的充要條件。我們已經見到,君士坦丁的皈依固然提供了基督徒一個參與統治的機會,但在此同時,卻也挑戰了一項具有悠久歷史的基督教世界觀,並危及建立於其上的基督徒認同。這種世界觀成長於教難之中,並藉由與外在世界的對立以及殉道來確知自己的定位,在教會受迫時期,這種二元對立的世界觀曾凝聚、鞏固了基督徒認同,讓教會自教難中獲得成長茁壯的力量,甚至在君士坦丁之後,這種世界觀的承繼者依舊試圖透過聖徒崇拜或是與政府的衝突,來尋求與教會的過去取得聯繫,對他們而言,「受迫者的教會」既是信仰的印記,與世間權柄便絕無妥協之日,當國家被視同撒旦之時,即使是帝王的皈依亦不能停止義人對世間權柄的詛咒,罔論參與世間權柄的運作。。 而在此同時,君士坦丁的皈依固然挑戰了基督教二元世界觀的基礎,另一方面卻也讓部分信徒耽溺於「新天新地」降臨的狂喜,而將羅馬帝國視為彌賽亞王國的翻版,甚至完成。這種世界觀在賦予羅馬帝國宗教意義的同時,也讓帝國權力滲入教會之內,甚至讓羅馬帝國成為救恩史的一部份,而排斥了任何衰落或後退的可能性,其結果便是教會獨立性的消失,以及被迫為帝國歷史提出宗教解釋,羅馬淪陷對教會造成的挑戰即根源於此。在將國家神聖化之後,教會非但未能吸納世間權柄的力量,反而是與國家一同分享她「綑綁」與「釋放」的權力,並與羅馬帝國一同承擔它所可能遭受的災厄。 因此,雖然羅馬帝國的皈依的確提供了基督徒一個參與統治的機會,卻未必給予基督徒參與統治的動機。信徒可能無視於環境的變化,而堅持傳統的對立立場,也可能沈浸於「救恩完成」的氛圍之中,而失去了對世間權柄的質疑。然而,妖魔化國家與神聖化國家兩種傾向雖然看似南轅北轍,但它們對於統治權柄變動可能性的理解卻是一致的:前者的國家是得不到救贖的魔鬼,後者的國家則是不會墮落的天使,在兩者的想像中,「現狀」都是不變而僵固的,而在這樣的世界裡,人的主動性就算不是不存在,至少也是沒有意義的。 奧古斯丁所面臨的挑戰,便是在這兩種教會政治觀之外,尋找另一種看待政治的方式,一方面要適應新政教關係,另一方面也要不依附於帝國政府。而本文所抱持的看法是:奧古斯丁對政教關係的回應,及其神學政治觀的建構,其最終基礎在於人的意志。對奧古斯丁而言,世間萬物以其源出於上帝,其本性皆是善的,而惡之發生,則導源於人錯置了愛的秩序,這種背離上帝的傾向來自於原罪,而在此之後,人也必需藉由恩典才能停止背離上帝。然而,雖然墮落之後的人行善必需仰賴上帝之助,但只要意志主動接受上帝的恩典,善惡之間的不對等關係則已注定了惡的消解,惡雖然能夠造成極大的傷害,但也將在恩典之下消失於無形。因此,人的意志乃是決定一個人為善或為惡的樞紐,而群體既是由個體所組成,其樣態也將由構成它的個體所決定,但人之善惡既然要到末日方能揭曉,那麼群體的價值內涵自然也要到終局之時方能論斷,在此之前,人必需恆心向善,並試圖使惡人在末日到來之前得到改變。 因此,雖然人與人之間的宰制關係並非上帝對人類的最初規劃,但世間權柄以其源出於上帝,其本性便不可能是惡的。世間權柄之為惡,是因為居於統治之位的人受宰制欲所惑,而忘卻了統治的意義,即使撒旦可能在此過程中佈下誘惑的羅網,但最終的決定權仍在於人,因此,雖然上帝也會利用暴政來貫徹祂的意旨,但暴君本身仍要為其暴行負責;而在此同時,善人出於對上帝意旨的敬畏,除明顯瀆神的命令之外,則對於賢君暴君必需一概服從,並在服從之中得到上帝的祝福,無論是世間的秩序,或是殉道的恩典。 而在另一方面,雖然世間萬事的本性並非為惡,但是這也不代表有任何世間組織能夠被視為神聖的。以羅馬帝國而言,其既為屬世之物,那麼它就自然無法完成靈魂的救贖,而既然德行必需以信仰為基礎,那麼在帝國臣民虔心崇拜上帝之前,羅馬帝國就甚至無法為其成就感到驕傲;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人的屬天或屬地既然要到末日才能有最終答案,那麼無論是羅馬帝國或是教會,在稗子與麥子分開之前,就也沒有理由宣稱自己只含納了義人。因此,不僅將羅馬帝國神聖化是錯誤的,甚至將教會神聖化也是錯誤的,無論是帝國或教會,其價值內涵都必需由構成它們的個人來決定,而意志則一方面決定了個人的意義,另一方面透過人對世間萬事的參與,意志也將決定世間萬事的價值意義。 於是,藉由將善惡的軸承置於意志之內,奧古斯丁抽空了統治權柄的意義,無論是統治權柄本身,或是伴隨著統治權柄而來的戰爭、懲戒之權,都不再具有不可撼動的神聖或邪惡意涵,而有待於意志的重新定義。基督教傳統中的「愛人」與「愛神」,於是同時成為統治權柄的填料,以及對信徒責無旁貸的呼召,一方面要求信徒進入統治權柄之中服事上帝與人群,另一方面也藉由信徒改變統治權柄的意義,不僅要維護世間的秩序,更應照料人群的靈魂。簡而言之,奧古斯丁先藉由意志化解政教之間僵固的界限,再以「愛人」與「愛神」為呼召,將原本內蘊於教會的能量釋放到國家之中,並以信徒的政治參與改變了統治的意義。政治權柄不再是「義人」所應拒斥的穢物,反而成為教會之外的另一個信仰實踐場域,不僅戰爭中的傷亡得以被最終的和平與正義合理化;審判中因無知而造成的誤判,也因為審判者的善意而得到了諒解;而對他人靈魂得救的關懷,則讓干涉信仰甚至成為統治者的政治義務,當統治者的善意與虔誠成為臧否功過的最高判準之後,戰爭、刑罰與宗教壓迫等看似與「愛人」相斥的統治手段,便也在「愛人」的理據下得到正當性。

參考文獻


1998 《懺悔錄》,周士良譯,台北市,台灣商務
1985 《奧斯定哲學導論》,劉俊餘譯,台南市,聞道
2002 《羅馬帝國衰亡史》,黃宜思,黃雨石譯,北京,商務
Armstrong, A.H.
1970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Later Greek and Early Medieval Philosophy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