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與群道--嚴復思想初探

Tian Dao and Qun Dao: A study on the Thought of Yan Fu

賴鈺勻(Yu-Yun Lai)

指導教授 ： 鄭吉雄

國立臺灣大學/文學院/中國文學研究所/碩士(2007年)

https://doi.org/10.6342/NTU.2007.10524

摘要

本篇論文以嚴復思想為研究對象，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下，進一步聚焦於嚴復思想的核心內涵：天道與群道。有鑑於以往嚴復研究的豐碩成果，使得本文在寫作時，花費較少的筆墨在嚴復的生平、歷史背景的描述上，而更多地注意嚴復如何建構起其知識體系，並以此知識體系傳達並描述他的世界觀。
本文在研究材料上，特別著重於分析嚴復著作的篇章，以實際作品與論述結合，同時在主要章節之中，都特別重視將嚴復的思想與當代思潮作一個比較結合，也顯示出本文不僅意在於釐清嚴復思想中「天道」與「群道」的內涵，更注意嚴復思想在思想史中的位置與源脈。
本文第一章，引用張灝的影響與情境的視角來理解嚴復所處的思想環境，並企圖跳脫線性的歷史敘事模式，回到嚴復生命情境中最具衝擊力的場景—1895年甲午戰爭失敗後，飄零的中國—從他的抉擇與思索中，見出嚴復最關心的議題實為學理與救世合一。並著重剖析嚴復成學歷程，由此顯示出中國傳統學術與西方學術在嚴復思想中，並無顯著的斷裂與衝突，而是在嚴復有意的會通融攝中，構築成其主體思想的多樣豐富面貌。第二章的文獻回顧中，本文主要回顧了史華茲、黃克武、吳展良等人之論著，認為這些論著共同呈顯的問題在於學者對於嚴復思想中的中國傳統思想與西方學術的比重與主從關係存在著極大的矛盾與衝突。史華茲以富強的追求為嚴復終身之標的，被學者斥為西方主義中心，然而，以道之追求為嚴復畢生之志業，又顯得含糊。因此，第二章最後提出，本文的問題意識將不再聚焦於中西文化孰優孰劣，孰為主次的問題，而回歸到嚴復本人的著作與譯作之中，提出嚴復經常論述闡釋的「天道」與「群道」觀念作為本文研究的主要內容。
第三章論述嚴復思想中的「道」，目的在於預為天道與群道的討論作初步的觀念釐清，意在理解嚴復思想中「道」的意涵為何？道與用（富強）的關係為何？第三章具體地針對《天演論》序文作通盤分析，認為嚴復對於道的認知，是在嚴密的邏輯推論與厚實的知識基礎上建立的。他承認形而上的道與道的超越性，但是他體道的過程卻始終以知識論為最核心的工具。換言之，如果離開了知識論的基礎而言道，在嚴復而言，是經不起檢驗的。嚴復體道的過程，並非由一本而推及萬殊，而是由萬物殊異的面目中，漸次會通，認肯了道的存在。因此，他論道採取道器不離，體用合一的觀點，表現在道與富強的關係上，則為道與富強不可偏廢，道即在富強之中。本章也特別探討嚴復的道論與中國傳統學術的關係，包括《易經》、佛學、《老》《莊》等思想傳統與嚴復思想的關係。本文實際比對了嚴復著作與《易經》，可見易經式的人生觀與道的論述對於嚴復思想尤為重大，且與嚴復譯介的新學「天演論」互相融會，成為嚴復論道的重要內容之一。老莊學派的自然則與天演作了直接的聯繫，嚴復將天演、自然、道這些觀念交融互釋，成為一種嚴復式的體道觀。嚴復式的體道觀，不僅代表了嚴復對於西方知識論的實踐、對天演學說的理解與把握，也代表了易經、老莊等傳統在新世界秩序的開展之際，在嚴復主動的汲取下，與西方學說大量融會的過程。最後，本章也特別分析了嚴復的道論與宋明學術和清代學術的關係，使得嚴復思想中的「道」不僅只在中西重要的典籍與思想上互相交流，也與中國傳統自身的學術脈絡作一個具體的映照。嚴復基於嚴格的知識論觀點完成了「道」的建構，他既反對忽略知識忽略實證而言道的學術方法，批評陽明「師心自用」，也反對僅將知識做為工具而批判朱子的「讀書窮理」，這可說都是基於他以知識論出發的批評。而在體用、道器觀的見解上，他又更接近清儒的體用合一、道在器中。並且重視分殊之理，最後逐漸會總為一理的辯證過程，也與戴震學說遙相輝映，因此，本章認為，理解嚴復學說，必須要重視清代學術大潮對嚴復的影響。這一點，也是以往的研究者較少及之的。
接續著第三章道、自然、天演三者的關係，第四章接著討論嚴復思想中的天道觀。本章主要解決兩個問題：一是嚴復定義的天道內涵，二是嚴復「任天演之自然」又認為「天演趨善」的說法究竟代表什麼意思？首先，嚴復對於天道的說解是相當清晰的，與具有意志的人格天並不相同。嚴復體認的天道，實際上便是自然，而自然，便是天演運行的實況。嚴復認取了斯賓賽任天演之自然的學說，並非是盲目地信仰了斯賓賽學說，更重要的是，他認取的是斯賓賽生理與群理結合的緊密論證，斯賓賽首先是在邏輯上說服嚴復，這與嚴復體道特重知識的邏輯推理有異曲同工之妙。嚴復認為結合了生理與群理的觀察，以「有機體」的比喻來解釋人群的運作是相當合理的。特別是人群運作中完美的協作，正如同生物一身一樣，需要各個官能的協調，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適應於天演。這種「體合」作用，是嚴復認為斯賓賽學說取勝於其他天演家的部分，嚴復在承認天演的前提下，以「體合」為中心接受天演說，使得嚴復思想中的天人關係與中國傳統的天人關係一樣，顯得較為協和，而在天人關係協調的狀況下，又更重「自致於最宜」的人為努力。如此觀察，可見嚴復在面對天人的問題上，同樣是採取著不能離人道而論天道的態度，在運會之中依然不放棄人為努力的精神。除了從體合觀來解釋嚴復「任天演之自然」以外，本文又補充了人性論的觀點，嚴復論人性與荀子一樣，都並不否認人有成聖的可能與動力，但卻都以群性來界定人性，將群性視為人之為人的特質。本文針對《天演論•論十五•演惡》的譯文與按語，認為嚴復與赫胥黎的人性觀既有同，也有異。同者在於都認為人性有善有惡，異者在於嚴復認為，赫胥黎把握了「人事有功」的關鍵，卻僅從歷史的現象，去推定天演之下，人之善惡各行其是的狀況，不但陷入了一種論證上的矛盾，也「語焉不詳」。嚴復認為，善惡之演，不只是赫胥黎注意到的現象，斯賓賽一樣注意到了。但是如果在民成群之後，把握群學公例，持公道而無擾民，那麼惡將無從演。他在人性論上，顯得比赫胥黎來得樂觀，在天人關係上，顯得比赫胥黎來得協調。
第五章則承繼第四章「不能離人道而論天道」的思想特色，認為嚴復思想之精華正在於重視人文精神，以人道為學理之歸宿，本文引證了當代學者研究成果，指出探討「群」在嚴復思想中的意涵已有一定的成果。從嚴復對群學的重視以及他以群道作為人道之核心，顯示出「群道」實為嚴復結合學理與治道而提出的核心思想，同時，「群道」思想所顯示的一貫性也貫串了嚴復畢生之思想與追求。確定了群道在嚴復思想體系中的重要地位後，本文從群道的起源、體合作用與群道的關係以及群己平衡的思想特色總括了嚴復「群道」思想的特質，指出從學理以及治道上而言，嚴復真正的寄託，乃在于群己關係的和諧，克己與自繇的平衡，這也是嚴復認為最宜於天演進程的展現。本章並探討了嚴復「群道」思想與中西學術的交涉。見出嚴復的群道思想並非孤立無一的獨創，而在中國傳統學術脈絡中前有所承，開啟一代論群學之風。結論部分則延伸先前的討論，並提出嚴復思想中天人關係所折射出的思想史意義。

關鍵字

嚴復 ； 道 ； 天道 ； 群道 ； 天演論

並列摘要

The thesis focuses on the thinking of Yan Fu, a famous translator and scholar. Many researches have indicated some points of Yan Fu’s thinking and academic contributions. They focus on Yan Fu's collections of translations and his translative skill. Some scholars consider Yan Fu was searching for wealth and power. On the other hand, some scholars argue that Yan Fu focuses mainly on Chinese traditional idea: Dao. This thesis is based on these past findings of research and attempts to bring up a new viewpoint of Yan Fu’s thinking. The new viewpoint tries to observe Yan Fu’s thinking by discussing two ideas: Tian Dao and Qun Dao. The thesis includes five chapters. The First chapter draws an outline of the background of Yan Fu, especially his academic progress and the spirit of his intellectual milieu. The Second Chapter is a review of some important researches, such as Benjamin Schwartz, Max K. W. Huang, and Wu Chang-liang’s papers. The review indicates that the conflict between the Chinese tradition and the Western culture is an important point of the past researches on Yan Fu’s thinking. The thesis further develops the two ideas to supplement with past findings. The two ideas, Tian Dao and Qun Dao, are often used and elaborated by Yan Fu; therefore the thesis explores in depth the two important ideas by analyzing Yan Fu’s collections. In order to discuss Tian Dao and Qun Dao, the thesis first has to tackle the problematic of Dao. Dao builds Yan Fu’s architectonics and cosmology. It does not only represent order but also is a metaphysical idea in Yan Fu’s system of thinking. The fourth chapter discusses the Tian Dao of Yan Fu’s collection. The research displays how Yan Fu connects Tian Dao and Evolution and trusts that the struggle of human will advance human beings themselves. In the Last Chapter, the thesis elaborates on Yan Fu explains what is human nature. He thought human nature is political nature; human beings make progress because of using the correct method of political, which he defined as Qun Dao. In conclusion, Qun Dao is the main idea of Yan Fu’s thinking, and is the way to the world of peace, wealth and liberty. Yan Fu also pays attention to the balance between Tian Dao and Qun Dao. For that matter, supplementary comments are made on this issue.

並列關鍵字

Yan Fu ； Dao ； Tian Dao ； Qun Dao ； Evolution and Ethics

參考文獻

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新編》，臺北：藍燈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1991。

歐陽哲生：《嚴復評傳》，南昌：百花洲，1994。

黃克武：〈嚴復與梁啟超〉，《臺大文史哲學報》第56期，2002年5月。

黃克武：〈走向翻譯之路：北洋水師學堂時期的嚴復〉，《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49期，2005年9月。

Chang Hao,1987.Chinese Intellectuals in Crisis: Search For Order and Meaning,1890-1911.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