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除了單純將自己的情緒表達給讀者以外,書寫所透露的另一層更重要意義是藉由文字的力量揭示真相的多種可能,批判社會、國家體制、意識形態與既有文化對於人類或自然的壓迫與制約。書寫者在以筆對抗既有的體制秩序下,經常會採取的方式之一,是刻意書寫與正常、理性世界的衝突與矛盾,藉此顯現異常的潛在,透過挖掘異常質疑事物的絕對權威與單一真理。然而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書寫者所要面對的問題,身處不同的時空脈絡,書寫者透過指出異常的行動背後,也有各自所想批判直指的核心。此論文的研究關懷是以異常書寫的觀點分別切入探討戰後台灣三位女作家歐陽子、施叔青、成英姝的作品,試圖重新觀看這三位女作家與其各自在特定時空脈絡下所生產的文本,能有什麼更多元深層的詮釋。 藉由異常書寫的軸線進行貫穿此論文研究,試圖要做的並非是為「異常」建立打造另一個神話系統,而是希冀補綴起理性與非理性對話的裂縫。在第二章至第四章的討論中,筆者將三位女作家在文本中所呈現遊走、掙扎在社會所規範的所謂「理性」、「正常」的邊界拉出來探討,她們固然皆指出理性的破綻百出,但在面對理性所具備的穩固秩序時,亦是有所對話,並非採取決絕的姿態然後轉身朝向那條通往非理性的異常道路,然而,恰恰因為她們書寫的異常具備這樣的拉扯與對話,顯得她們的異常書寫其實富涵了極大的張力,讓我們看到人類逃逸於限制束縛,追求自我內心欲望與意志釋放的可能,替我們指出逃逸於正常規範以外的異常,道出人生的另一種可能之外,卻也同時弔詭地展現了理性世界的重重突圍。唯有當我們重新站在一個新的思考點上,歐陽子作品中的敗德反倫常才有打散道德規範侷限的可能,施叔青重現百年殖民香港的擬真歷史才得以顯現瘋狂的虛幻想像與魅影重重,成英姝表面看似遊戲、荒謬的文字組合亦才可透現另類的人生真相。 透過挖掘異常,讓我們得以開始省思、質疑那些表面看似合理的「正常」或是既定的觀念,實際上卻可能帶著權威與暴力,而異常書寫除了讓傳統中規中矩的寫實主義有了美學層次上的藝術翻新,更重要的是透過異常書寫背後所帶出的文化意涵、社會批判以及新的人生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