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藝一體」藝術觀之形上學基礎

朱志學

《問學集》 6期 (1996/12) Pp. 119-140

https://doi.org/10.29450/wenxueji.199612.0007

摘要

人類之意識能量現象，存在著幾項基本事實必須被予以充分了解：其一，世界並非獨立於意識之外的自體，它只能對意識呈現而為意識所涵攝：對於不同之意識狀態，世界隨之作出不同的呈現。其二：人類之意識狀態總是籠罩在特定的典範之下而為其所主導。這裡使用「典範」一詞，意指著人的理解活動所以展開之理解憑藉，它包含了一套特定的思維模式，乃至在此思維模式制約下決定的一切思考方法、觀念系統、共同的信仰、語言和基本概念。離開了「典範」，人們甚至不知如何進行思考。因為這已成為其根深蒂固的習性。其三，典範之形成是以特定之理解方式為基底而構築的；一言道破，是由人類分解思維之滯用而決定出之認知習性。綜括以上要點，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不論自覺或不自覺，人們都是通過特定的典範來觀看世界、掘發問題、乃至展開一切的解決行動；一切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實，其實不過是籠罩在特定典範之下之意識狀態所呈現的一種「相」的世界。是以，若執其有普遍性與必然性，也只能是繫屬於特定系統規範下之普遍性與必然性；只要離開了這一套封閉系統的制約，世界自又呈現為不同的樣貌了！可惜，人們糾纏於自己分解思維之滯用所創造出之幻象中久矣！這麼一項深具意義之事實，卻反成為人們最習焉不察的盲點。這正是無明所以肇生之根源，亦是無明所以無法被正確理解與徹底解決的關鍵。意識是流動的，世界因之亦是流動的：世界只是對人之意識呈顯之表象性世界。依此洞見可開顯為境界式之存有論，亦即，世界可以不必是平面的、橫截的世界，而是上下撐開為立體的、層境式的世界，只有當這世界通過主體之主觀修養而十字打開為無限層境之精神境界，中國式的美學心靈才獲得了一可恣意遨遊、倘佯休憩之遼闊空間。這意味著，生命之真實表達是以通過生命之徹底解決而成為可能；藝術之巔峰表現，便是生命之至極完成。即藝體道，而道藝合一，中國美學之精神動向如是揭示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