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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學位論文

柳宗元與蘇軾山水遊記研究

指導教授 : 王基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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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柳宗元與蘇軾分別為唐宋山水遊記具有典範意義之人物,在相似的際遇下,其作品建立了唐宋山水遊記寫作模範。柳宗元與蘇軾皆遭遇貶謫而遷於窮鄉僻壤之地,他們的遠行並非出於自由意志,乃是被迫投入無盡空間與悠渺時間中而開啟未知的旅程。這兩位才高志遠的文人在此不約而同的將目光轉向山水,並從中獲得寄託以及心靈安慰,亦在遊記蘊含的情志與憂思抒發中尋找人生價值與文人典範,從而超越個人的悲劇意識以安頓生命。雖然他們筆下的山水各具不同的象徵意義,然而他們皆創作出高水準的遊記作品。 本論文透過柳、蘇二人貶謫前後不同時期的心境變遷以及反應在遊記作品中的思想、文學觀、自然山水審美觀、看待人世的態度、遊記中的創作意識為主軸,討論柳、蘇二人在唐宋各自具有的典範地位為何,以及兩人遊記所各自象徵的特殊意涵為何。約獲致以下成果: 一、 柳、蘇遭貶謫後的心境大不相同,進而對遊記產生影響。柳宗元在死亡的威脅下一直處在鬱悶且孤獨的心裡狀態中。雖然他的許多作品確實表現出在「憂樂」中徘徊,但是追根究底,長達十四年的謫居生涯中仍以「憂」為情緒主體。所以無論永州八記或其他記遊文章,皆可發現柳宗元一次一次隱約表露沈痛至極的心聲以及渴望還朝的期盼,在諸多文章的書寫裡頭也一再提及自己對於朝廷的期待、對自我品格的堅持,在在顯示出柳宗元面對貶謫中從不曾釋懷、不曾獲得解脫。 蘇軾則不然,面對大難不死後的歡欣,他心中洋溢對未來的期待與對生命的喜悅。雖然如此,他還是對「文字」產生不小的畏懼,所以一再的在書信中提醒友人勿將其文字示人、也多次表達自己因文字惹禍後而多難畏人的心聲。但即使如此,蘇軾的生命基調依然是積極而正面,他並未沈溺於謫居的苦難中,而是多以融合謫居地的心態處世,因此多了生命中坦然自適的體會,也多了曠達而開脫的胸懷。 柳宗元與蘇軾在遭遇貶謫時的心境確實有所不同,但亦有相同之處,那便是堅持自我品格以及直道而行的執著。儒家式積極進取的精神從未曾在他們的心中消減,只是化作不同的形式呈現在兩人的生命當中。柳宗元一生均對還朝抱持渴望與期待,儒家經世致用的思想向來都是他所不變的堅持,即使隨著貶謫時間長久而有所失落與低潮,但是他所堅持的信念是始終一致。而蘇軾致君堯舜的思想確實曾是他生命中的主題,但隨著宦遊生涯的流轉,這樣的想法不再令他一心嚮往,反而是在佛老思想的浸潤之下、對生命體悟有所不同領略的心境底下,蘇軾的謫居心情便偏向超然而坦然、開闊而自適。 因著貶謫心境的差異,兩人看待謫居地的心態也就不同。柳宗元也能在永、柳二州中尋得心靈安適的所在,但是他在永州多半的心情是「悶即出游,游復多恐」,乃因謫居地環境實屬不佳「?虺之所蟠,狸鼠之所游,茂樹惡木,嘉葩毒卉,雜亂而爭植,號為穢墟」;柳州環境更差「炎荒萬里,毒瘴充塞」在惡劣的環境底下,復加上柳宗元始終未能自我開脫的性格,十四年的謫居生涯中他的確苦悶萬分以及鬱悶不已。蘇軾謫居地的環境對於他的心境當然有所影響,但是因著性格使然,蘇軾多能發現謫居地的可愛之處並且漸漸發自內心的喜愛當地,因此他在杭密徐湖時期、黃州、惠州時期都能與當地父老相親,並且喜愛當地風土,故而說「一如本是黃州人」、「我本海南民」等語。 二、 柳、蘇在儒釋道三者之間的調和與融通有所不同。柳、蘇二人都以儒為主並在其他家思想中獲得體悟。儒家式的積極進取、即命顯義始終是柳宗元生命中的主題,於此之外他也對佛教思想有所吸收與體會。柳宗元和積極排佛的韓愈不同,他並未對佛教思想加以排斥,並且認為佛教與儒家思想之間可以互相會通,然他並未因貶謫而在佛教中尋求庇佑,謫居只是激盪了他對於佛教思想的認識與理解,因此他是以理智入佛,以佛教作為審視的對象,故而佛教並未消除他心中的苦悶與執著,意即他雖然對佛教採取認同的態度,有時難免有自相矛盾之處,但實際上仍是以儒家思想為本。 蘇軾雖然也是秉持儒家信仰,但在貶謫期間佛、老的思想卻產生愈發深刻的影響,成為蘇軾面對貶謫生活的主要精神力量。莊子式的安時處順在貶謫期間確實對蘇軾產生不小的影響。另外,蘇軾採佛教、道兩家息心?慮靜坐工夫,化解謫居的挫折與苦悶,見諸文章,自然就展現出曠達自適的坦然態度。 三、 柳、蘇遊記呈現情與理、言與意上的差異。柳宗元在遊記中以自我情意為主的將情感投射於景物之中,又因貶謫之故,其遊記大可見到他隱約表露出既苦悶也悲戚的心意,所以他將怨憤之情的宣洩寄寓於山水之中,因而挑選不受世人重視的奇石、深潭、急流,並將自我遭遇與這些景物等同,藉此創造出淒清的氣氛。所以在他的山水遊記中便能得見他不為世用的苦悶與怨憤,自然山水在此成為呈現柳宗元悲憤之「情」的媒介。 蘇軾和柳宗元一樣遭受謫居之苦,但他並未沈溺於其中,雖然他的遊記也曾表現出無法駕馭生命的空虛之感,如〈赤壁賦〉,但是更多的部分是在遊記中體現他重理與精神領悟的面向,也就是「理性」思維的部分。他的山水遊記有大部分是在訴說他對人生的感觸、與友人相從之樂、哲理思考的領略,或者在遊記中議論事理。蘇軾超越生死、齊一萬物的觀點讓他能夠超越世俗的從理性觀點出發觀看山水,從而寫出思辯性強烈的遊記。 此外,兩人在「言」、「意」上的表達也不相同。因著柳宗元挑選大量與自我遭遇相似的景物並加以書寫,有心將這些不受重視的景物傳之於世人,他對於景物的刻畫均相當細膩而刻意,因而在語言風格上便呈現凝練的氣息,針對每一處山水均作不同面向和特色的書寫,對遊蹤的轉換、遊歷時間也交代詳細,因此柳宗元的遊記乃是言意兼至地將所經歷的自然景物細緻書寫。蘇軾則在莊子影響之下,表現出得意忘言的寫作趨勢。因此他的遊記重視的是整體氣氛的掌握以及遊歷後獲致的體悟,對於景物的書寫、遊蹤的轉換並未加以詳細描繪,只有在應友人邀請或是為了強調實證精神的時候,才對遊歷過程及所見之景加以刻畫,觀看蘇軾遊記,最為顯著而引人注目的特質確實是他在其中表現出的超然精神與生命領悟,山川景物的書寫著實並非蘇軾遊記中的重點。 所以,柳宗元遊記乃是重情、重語言表達;蘇軾則重理、重氣氛營造。 四、 柳、蘇看待物我關係間的不同。柳宗元面對自然之物,乃是從「以我形物」、「物我兩合」至「以物形我」,最終走入「物我兩執」當中。「以我形物」的過程,充滿我對物的發現、創造及張揚的內涵,實則也是對人的重新發現、創造及張揚的意義;「以物形我」,是透過外物來彰顯自我品格與才能,其實正是極為婉曲表達心志的最佳途徑與方法;「物我兩執」乃指山水只能使他忘卻塵世苦痛,暫時獲得精神的自由與安頓,卻依然在貶謫苦痛中「憂樂相因」,而這種矛盾心態,其實正是物我兩執無法避免的心境表現,然「物我兩執」並無貶意,而是柳宗元畢生執著於去禍免患之外,還有治平功業的遠大理想上。 蘇軾的物我關係受到莊子影響極為深刻,是從「萬物齊一」到「物我相忘」的歷程。蘇軾對待外物的方法是「游於物外」同時在游於物外的同時把握整體,不為物滯的對人生與自然進行審美,超越物外之後便能以「齊物」的觀點觀看生命,因此無論顛沛流離或居於廟堂,都能夠以不變之心審視人生,善處憂患、隨遇而安,所以無論變動與否的人生均不能對蘇軾造成影響;「萬物齊一」的自然審美觀乃是將人生事物之間的具體差異加以消除,而發展至「物我相忘」則是從情感的層面上消去我與萬物之間的區別,忘卻物我,遂能無物無我,因此萬物之間不僅齊一甚而是沒有物與我之間的分別。 五、 柳、蘇遊記精神風格的不同。柳宗元遊記中蘊含屈原〈離騷〉的精神內涵,在面對憂患時將自我與山川作對比,發揚了屈原的哀刺精神。〈離騷〉孤憤之外,屈原還展現出不同流俗的「孤高」,也是柳宗元所吸取的內涵,因而將自我孤高之情曲折寄託在自然山水的奇特秀異之中,於是山水景象到了柳宗元筆下全都充滿孤峭的風貌,與一般平淡曠遠的山容水意大不相同。這與本論文中所謂的「物我兩執」是相承的脈絡,也因為孤高而幽憤的心情,整體孤憤的憂愁成為柳宗元山水遊記的基調,遊記中時而表現的「樂」事實上並非他真正的心情。 蘇軾則是承繼莊子的齊物思想,遊記中表現的便是超然物外的胸懷,雖然蘇軾也曾有貌似曠達實而苦悶的心情,也的確感嘆自己「罪人」、「逐臣」的身分並有多難畏人的心境,但是就整體而言他確實較能寬慰自我,能超然物外、以順處逆的自我開脫並且在過程中獲得苦悶之抒解,這樣的超然精神在黃州時期以後表現得更為明顯,可以見到的是蘇軾經過生命困頓之後煥發出更加逍遙而自適的精神,因此蘇軾得以解脫於苦悶,不離於世而超越於世的看待謫居以及政治生涯的困厄。 六、 柳、蘇對遊記局部或整體的掌握不同。柳宗元重視局部的細緻刻畫與細節處理,所以讀者能對遊記之景有如在目前之感,乃因柳宗元是真實的再現了該地山水。蘇軾則重視整體精神上的掌握,所以未對景物細膩描寫,因此遊記呈現的是以哲思、人生體悟為主要基調的氣息。 七、 柳宗元重視山水所引伸的時空感;蘇軾重視山水所引伸的歷史感與精神體悟。柳宗元遊記中的「時空」線索十分明確,各篇遊記的時間、遊蹤、景物、同行者等記錄均詳實,除此之外,遊記與遊記之間的時間聯繫也清晰交代,使遊記中的時空線索一覽無遺。 蘇軾則重視山水所引伸出的歷史感,如〈赤壁賦〉或〈凌虛臺記〉,他都在文中透過景物,將遊記置於歷史長河中並觸發對人事的體悟;除歷史感之外,寄託在遊記中的精神體悟也是蘇軾遊記的重點特徵,他淡化山水景物後發揚在遊記中的哲思或感悟,乃是較景物描寫更為人所注重的部分。 八、 從文學史發展來看,柳宗元所建立的遊記典範地位,在於遊記中再現自然景物之美,並且通過自我精神狀態的呈現使景物成為文人情感的載體,因而使情感具體而真實。柳宗元採以騷體精神融入遊記作品,表現幽寂孤高的情懷、排解強烈懷才不遇之情,遊記中著重局部景物刻劃、重視遊之現場感及遊之過程,強調言意兼至而歸於情,展現物我兩執、凝重刻意的風格。 而蘇軾的遊記作品,卻在莊子思想影響下,轉向重視憂患之超拔,偏向得意而忘言,注入尚理、尚實且睿智的理性思考,復從生活與自然景觀中把握宇宙、人生內涵,將自然景觀與人生哲理合為一體,呈現物我超然兩忘的精神狀態,表現出散澹自然的遊記風格。

關鍵字

柳宗元 蘇軾 山水遊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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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引用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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